又一年的“內循環”下 中國音樂家撐起了一片天

“音樂節還辦不辦了?”2020年,不管走到哪里,北京國際音樂節藝術總監鄒爽總會被這樣提問。問題延續到了今年,在全球疫情持續的時代背景下,中國古典音樂行業開始了又一年的“內循環”。在國外大師名團不能造訪的情況下,北京“國際”音樂節該如何保持調和視野?讓人欣慰且驚嘆的是,中國音樂家撐起了一片天。

致敬大師

讓東西文化等“對話”

“我們不僅要紀念那些西方的、遠去的大師,也要紀念我們自己的、在世的大師。”這是北京國際音樂節藝術委員會主席、指揮家余隆一直堅持的觀點。2021年,圣-桑、馬勒、斯特拉文斯基等西方音樂巨匠以及丁善德、陳其鋼等中國作曲大師紛紛迎來誕辰或去世的整數年,在“大師與紀念”的主題下,本屆音樂節為一貫堅持的“中國概念”賦予了新的闡釋空間。

10月10日晚,“心靈的遠游”專場音樂會上,4部由郭文景創作于21世紀的作品涵蓋了多種體裁,全面展現著關于現代音樂與中國傳統音樂的探討;隨后,“如戲人生”圣-桑與陳其鋼交響作品音樂會、“生活的歌唱”馬勒與丁善德藝術歌曲音樂會接連上演。

共通的音樂語言搭起了等對話的橋梁,同臺對比中,東西方文化的特質被彰顯到了極致。比如,在指揮家景煥看來,圣-桑的音樂中“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陳其鋼則在深沉的旋律里交織著中國審美的厚重底蘊;馬勒與丁善德的“對話”則為中國藝術歌曲吸引了更多關注。誰說藝術歌曲只有舒伯特?女高音歌唱家黃英認為,她演繹的丁善德《滇西詩鈔》就是“特別有意境,特別有味道”的作品,仿佛疏朗清淡的中國山水畫。在國際舞臺上闖蕩多年,黃英由衷感慨,“這才是中國藝術歌曲該有的走向。”

當中國人早已對圣-桑、馬勒的作品駕輕就熟,余隆認為,是時候讓“西方對東方的理解進入更高的層次”。10月24日,又一場“對話”將為本屆音樂節收官,作曲家譚盾將執棒中國愛樂樂團,在與斯特拉文斯基的碰撞中探索中國傳統音樂的全新可能。“在尊重、繼承傳統的同時也要發展傳統。”郭文景說。在他看來,身處如今的文化交流語境中,理解“中國概念”一定要“解放思想”。

后浪崛起

年輕一代注入全新活力

站在前輩的肩膀上,洶涌的“后浪”也迎來了破繭成蝶的時機。

10月18日晚,三里屯北區紅館,勛伯格《升華之夜》的旋律恣肆洋溢,舞臺上,演奏者們精湛的技藝與他們青春的面孔間形成了奇妙的反差。這支被授予本屆音樂節“雀巢杯-BMF青年音樂家獎”的新古典室內樂團今年才正式亮相,擔任指揮的組建者金郁礦和樂手們是00后的同齡人。在疫情重創古典音樂的時代,他們帶著蓬勃的生命力闖入了行業視野。

“成立樂團的初心是不想碌碌庸地虛度時光,想和朋友們一起做點什么,挑戰一下高難度作品,這就是年輕人的‘沖勁兒’。”樂團的另一位創始人、小提琴首席之一李秉璋介紹道。首演音樂會上,新古典室內樂團就瞄準了斯特拉文斯基《降E大調協奏曲“敦巴頓橡樹園”》和科普蘭《阿巴拉契亞之春》,兩部極難演繹的新古典主義代表作。相比職業樂團,新古典室內樂團顯然更加自由,金郁礦將之比作一輛“跑車”,“啟動更快,轉向也更快”。他們想勇敢做出更多嘗試,為“新古典”賦予自己的解讀,“在不斷精進演奏技術的同時,也把在國內不常上演的作品介紹給更多觀眾。在當代的‘古典’音樂行業里,我們期待為大家帶來一些‘新’的體驗。”

年輕人對音樂的赤誠熱愛,總是讓鄒爽非常感動。短短一個多小時的音樂會,新古典室內樂團認真策劃了半年之久,也始終沒有停止排練。“排一百次和排兩百次還是有很大不同的。”金郁礦展現出了精益求精的執拗。“這種心氣兒,真的不是在所有樂團都能看得到的。”鄒爽坦言。

“北京國際音樂節一直以為新生力量搭建展示臺為己任。”余隆說,“當年,我們從李德倫等老一輩音樂家手中接過火種,現在火種要傳遞給更年輕的面孔。”鄒爽同樣感慨后生可畏。她有時會回想起,在去年音樂節的舞臺上,10位青年小提琴家聯手奏響了貝多芬全套小提琴奏鳴曲,在全球古典音樂陷入停滯的至暗時刻,中國音樂家獻上了致敬貝多芬誕辰250周年的“壯舉”。

年輕一代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他們已經可以接過“挑大梁”的重任。鄒爽覺得,新古典室內樂團的到來像是一個信號,“我們一直在等這樣一支樂團。”中國音樂家的全新時代,已然拉開了大幕一角。

對接國際

堅持展現先驅視野

“5G、流媒體等技術讓我能看到世界各個角落的音樂會,特別是在疫情開始以后。”金郁礦說。與世界前沿高度接軌的新古典室內樂團是一個縮影,北京國際音樂節,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定位和使命。

10月16日和17日,位于繁華腹地的三里屯北區紅館,被巴洛克音樂劇場《自然頌歌》變成了填滿黑色垃圾袋的“垃圾場”。巴洛克時期亨德爾創作的《九首德意志詠嘆調》與比利時作曲家亨德里克斯譜寫的現代器樂作品行對照,和諧與嘈雜、自然與科技的極端對照,引領著觀眾對現代文明的反思。

鄒爽為《自然頌歌》擔任導演,據她介紹,這部作品的創作開始于2019年底,那時,“自然”“環保”是世界范圍內的熱門話題。疫情發生后,音樂節依舊沒有放棄國際合作:鄒爽通過視頻連線的方式,完成了《自然頌歌》在比利時克拉拉音樂節的世界首演;舞美設計丹·波特在澳洲隔空建模,中國團隊1比1完成落地;關鍵道具“圓白菜”在比利時制作,每片葉子都有編號,寄到國內時還經歷了一番隔離……

女高音歌唱家李晶晶見證著這屆音樂節對中國音樂家提出的極致挑戰。在完成“沒有任何休息和躲藏機會”的獨角戲《自然頌歌》前幾天,她剛剛參演了斯特拉文斯基歌劇《浪子的歷程》。世界首演70年后,這部作品終于借助音樂節的臺來到北京。“如果不是鄒爽導演一再堅持,我想我絕對不會排這樣一部作品。”從10月2日開始,每天10小時的高強度排練讓指揮家張潔敏嗓音沙啞。女中音歌唱家韓音培和男低音歌唱家張文巍甚至一度認為,他們根本無法用一周時間啃下《浪子的歷程》這塊硬骨頭。佶屈聱牙的英文唱詞、復雜的和聲、極具層次的音樂層次,讓大家吃盡了苦頭。

“在整個東亞,《浪子的歷程》也沒有上演過。”鄒爽說。然而在歐美地區,這部作品年被搬演的頻次卻很高。“我們希望,北京國際音樂節可以一直發揮先驅作用。”鄒爽和音樂節始終堅持把中國觀眾拉入世界賽道,去看看國際舞臺上正在發生什么,這個宏大的愿望,正在一代代中國音樂家的努力下被踐行和實現。(記者 高倩)